正月十八，华泰科技股东大会。
会议室里坐着十二位股东，个个西装革履。李建国站在主席台上，春风满面地讲着公司去年的辉煌业绩。我坐在角落，手里攥着一包中华烟。
"下面有请技术部张伟做系统安全报告。"
我站起来，没有走向投影仪，而是径直走到李建国面前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。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，双手递给他。
"李总，抽根烟。"
李建国愣了一下，伸手接过。我凑近他耳边，轻声说了一句话。
他的脸色瞬间从红润变成惨白，手一抖，烟掉在了大理石地板上。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声。李建国转头看向坐在他右手边的财务总监王芳，又猛地回头盯着我，嘴唇颤抖着。
"你……你说什么？"
我微笑着，声音不大，但足够在场所有人都听清："李总，我说的是，您去年转到海外账户的那2300万，准备什么时候分给股东们？"
01
腊月二十八，下午三点，公司年会。
会议室被布置得喜气洋洋，墙上挂着大红灯笼，投影屏幕上滚动播放着"华泰科技2024年度表彰大会"的字样。一百多号员工坐得满满当当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。
年终奖，是这场年会的重头戏。
人事部经理刘敏站在台上，手里捧着一摞红包，笑得见牙不见眼："今年公司业绩再创新高，李总大手笔，每位员工的年终奖都是18万8！寓意要发发！"
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。
"陈浩！"
销售部的陈浩跳起来，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，双手接过红包，对着话筒喊："谢谢李总！我爱华泰！"全场哄笑。
"孙丽！"
"刘刚！"
一个接一个名字被叫到,一个接一个红包被领走。会议室里充满了喜悦的气氛,有人已经开始讨论过年买什么车,有人盘算着交首付买房。
我坐在靠墙的位置,看着这一切,手心微微出汗。
技术部五个人,已经叫了四个。就剩我了。
"张伟！"
我站起来,理了理衬衫,向台上走去。周围的同事纷纷侧目,有人窃窃私语。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,有同情,有好奇,也有幸灾乐祸。
走到台上,刘敏的笑容有些僵硬。她没有递红包给我,而是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白色塑料袋。
塑料袋里装着什么,透过半透明的袋子能看到轮廓——那是半只鸡,冻得硬邦邦的。
全场瞬间安静下来。
"张伟,这是你的年终奖。"刘敏的声音很小,眼神有些闪躲。
我没有说话,伸手接过塑料袋。袋子很凉,透过薄薄的塑料,我能感受到冻鸡坚硬的触感。
"哈哈哈哈!"
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,紧接着,整个会议室都笑了起来。笑声此起彼伏,有人笑得捶桌子,有人笑得直不起腰。
主席台上,李建国靠在椅背上,嘴角挂着冷笑,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:"张伟啊,你的表现,就配得上这个。好好反思反思。"
我握紧塑料袋,转身下台。
回到座位上,旁边的老赵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:"老张,你没事吧?"
我摇摇头,把塑料袋放在脚边,直起身子,眼睛看着台上。李建国正在做年终总结,讲公司明年的规划,讲要上市,讲要让所有人都富起来。
他讲得慷慨激昂,台下不时响起掌声。
只有我知道,他在撒谎。
02
三年前,我来到华泰科技。
那时候公司刚起步,李建国带着十几个人在一个老旧的写字楼里办公。我是第八号员工,负责搭建整个公司的技术系统。
李建国很会画饼。他跟我说,老张,好好干,公司上市了,分你1%的股份。我信了,每天加班到深夜,周末也泡在公司。核心代码,数据库架构,服务器部署,全是我一手搞定的。
公司发展得很快。半年后,拿到了天使轮融资。一年后,A轮。两年后,客户遍布全国,年营收破亿。
我从普通员工升到技术主管,再到技术部经理。公司扩招到一百多人,技术部也从我一个人变成了五个人的团队。
李建国变了。
他搬进了豪华的办公室,开上了奔驰S级,出入都带着助理。每次开会,他坐在主位上,眼神从员工脸上扫过,像审视货物一样。
那1%的股份,从来没有兑现。每次我提起,他都说:"等上市,等上市就给你。现在还早。"
去年五月,出了一次大事。
公司的核心系统被黑客攻击,数据库差点被全部删除。那天晚上十点,我正准备下班,李建国的电话打过来,声音急促:"张伟,系统出问题了,你马上回来!"
我连夜赶回公司。黑客已经拿到了部分数据库权限,正在尝试破解核心密钥。如果密钥被破解,公司所有客户的数据都会泄露,损失至少上千万,更别说信誉扫地。
我在电脑前坐了整整十二个小时。
修复漏洞,重置权限,备份数据,追踪黑客IP,报警。天亮的时候,系统恢复正常,黑客被锁在外面,数据完好无损。
李建国拍着我的肩膀,眼睛红红的:"老张,你救了公司一命。这个恩情,我记下了。"
我以为,这次他会兑现承诺。
结果等来的,是一张3000块的奖金支票,和一顿饭。
那顿饭,李建国请我去了一家高档餐厅。包厢里就我们两个人,他给我倒酒,说公司最近资金紧张,等下一轮融资到账,一定好好补偿我。
我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,什么都没说。
但那天之后,我开始留意公司的财务状况。
我有所有系统的最高权限,包括财务系统。虽然我不负责财务,但我能看到所有数据的流向。
六月,我发现了第一笔异常。
一笔500万的项目款,进了公司账户,但第二天就被转到了一个陌生账户。备注是"设备采购款",但我查了采购记录,根本没有这笔采购。
七月,又是一笔300万,走的是"咨询费"。
八月,800万,"市场推广费"。
我把所有记录都截图保存下来,存在一个加密的U盘里。我知道,这些钱,最后都流到了李建国和王芳的口袋里。
九月,李建国开始针对我。
先是把我从核心项目组调离,让我去负责一个边缘项目。接着是克扣奖金,原本季度奖5万,给我发了5000。办公室会议上,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我:"技术部这半年表现平平,张伟你这个经理是怎么当的?"
我知道他在逼我走。
只要我离职,就没人能调出那些财务数据,没人知道他转走了多少钱。
但我没走。
我每天按时上下班,做好自己的工作,不争不吵。同事们都觉得我怂了,被老板欺负成这样还不反抗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在等一个时机。一个能让李建国彻底翻不了身的时机。
03
年会结束后,天已经黑了。
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公司,讨论着晚上去哪里庆祝。陈浩搂着女朋友,大声说要去海底捞吃火锅。孙丽说要去商场给父母买礼物。
我一个人走在街上,手里提着那个塑料袋。
夜风很冷,吹得塑料袋哗哗作响。路过一家菜市场,我停下脚步。
市场快要关门了,几个摊主正在收拾东西。我走到一个卖鸡的摊位前:"老板,还有鸡吗?"
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,正在往泡沫箱里装冻鸡:"有啊,要整只的还是半只的?"
"半只。"
大叔愣了一下,笑着说:"买半只干嘛?不够吃吧?整只才128,半只也要70。"
"半只就行。"
我付了钱,拿着两个装着半只鸡的塑料袋,站在路边。昏黄的路灯下,我把两个袋子并在一起,看起来像是一只完整的鸡。
手机响了,是老婆打来的。
"到家了吗?年终奖发了多少?"
"还没到家,路上堵车。年终奖……不多,够用。"
"哦,那就好。你路上慢点,注意安全。"
挂了电话,我站在路边抽了根烟。
烟雾在冷风中飘散,我想起了父亲。
父亲是个老实人,在工厂干了一辈子,最后连退休金都没拿全,因为厂长贪污,工厂倒闭了。父亲找过劳动局,找过法院,最后什么都没要回来。
那年冬天,父亲坐在家里,一言不发,整整三天。
我问他:"爸,为什么不继续告?"
父亲抽着旱烟,叹了口气:"告不赢的。人家有关系,有钱,咱斗不过。"
"那就这么算了?"
"不是算了,是等。"父亲看着我,眼神很平静,"做人要有骨气,但也要看清形势。硬碰硬,只会头破血流。要学会等,等那个能一击致命的时机。"
我当时不懂。
现在,我懂了。
04
除夕夜,一家人围坐在桌前。
桌上摆着八个菜,中间那盘就是我带回来的那只鸡——准确说,是两半只拼起来的。
老婆做了红烧,鸡肉炖得软烂,汤汁浓稠。母亲夹了一块鸡腿肉,突然停下筷子:"这鸡,怎么感觉不太对劲?"
我心里一紧:"哪里不对劲?"
"左半边和右半边,颜色不太一样。"母亲仔细看着盘子里的鸡,"像是两只鸡拼起来的。"
老婆连忙打圆场:"妈,哪有那么多讲究,能吃就行。"
父亲没说话,只是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里有探究,也有明了。
饭后,父亲把我叫到阳台上。
"公司不顺?"
"嗯。"
"老板整你?"
"嗯。"
父亲点了根烟,递给我一根:"准备怎么办?"
"还在等。"
"等什么?"
"等一个合适的时机。"
父亲笑了,笑容里有欣慰,也有担忧:"像我年轻时候。但是记住,等是要有准备的,不是傻等。"
"我知道。"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加密U盘,在父亲面前晃了晃,"证据都在这里。"
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:"好。但要保护好自己,别让人发现你在查他们。"
"放心吧,我有分寸。"
那个年,我过得很平静。走亲访友,吃饭喝酒,看起来和往年没什么区别。但心里,我一直在盘算着下一步。
正月初八,公司开工。
初九,李建国召开全体大会,宣布公司今年的目标:准备启动上市程序,争取两年内登陆A股。
"上市之后,在座的各位都是功臣,都会拿到股权激励。"李建国站在台上,声音洪亮,"大家跟着我好好干,一起发财!"
台下掌声雷动。
我坐在角落,默默鼓掌。心里想的却是,如果让股东们知道,这两年李建国转走了多少钱,他们还会支持上市吗?
初十,人事部发了一份通知:正月十八,召开年度股东大会,讨论公司上市事宜。
我看到通知的时候,心跳加快。
这就是我等的时机。
股东大会,十二位股东全部到场,李建国再有本事,也掩盖不了真相。
接下来一周,我每天晚上都在家里整理证据。
U盘里的截图,有127张。每一张都对应一笔可疑的转账。我把它们按时间顺序排列,做成了一份详细的报表。
转账记录显示,从去年一月到今年一月,李建国和王芳联手,通过虚报项目成本、虚构咨询费、伪造设备采购等方式,转走了2378万元。这些钱,最后都流向了三个海外账户。
我还找到了银行流水,合同复印件,甚至是李建国和王芳的微信聊天记录——有一次系统故障,我需要恢复数据,顺便把他们的聊天记录也恢复了。
聊天记录里,他们讨论怎么做假账,怎么避开审计,怎么把钱转到国外。白纸黑字,铁证如山。
正月十五,我去买了一条中华烟。
不是为了自己抽,是为了李建国。他最爱抽中华,每次开会都要抽一包。
我要用他最爱的烟,给他送行。
05
正月十八,早上九点,我提前到了公司。
会议室已经布置好了,长条桌摆成U字型,每个座位前都放着资料和茶杯。主席台上,李建国的位置在正中间,两边是王芳和几个高管。
股东们陆续到场。
这十二位股东,都是公司的早期投资人。有的投了500万,有的投了1000万,还有一个投了2000万。他们手里加起来,持有公司60%的股份,李建国和管理层持有40%。
九点半,会议准时开始。
李建国站起来,打开PPT,开始做年度汇报。
"各位股东,过去一年,华泰科技取得了骄人的成绩。"他点开第一页PPT,上面是一张业绩增长图,"年营收1.8亿,同比增长45%。净利润3200万,同比增长38%。"
股东们点头,表情满意。
"我们的客户数量突破5000家,覆盖全国28个省市。核心产品市场占有率达到行业第三。"
PPT一页一页翻过,每一页都是漂亮的数据,每一页都让股东们笑容更深。
李建国越讲越兴奋,声音高亢:"基于这样的业绩,我提议,今年启动上市程序。预计两年内登陆A股,到时候,在座各位的投资回报,至少翻十倍!"
"好!"
"支持!"
股东们纷纷鼓掌。
李建国按下遥控器,PPT跳到最后一页:"关于今年的分红方案,我建议,每股分红0.8元,总计分红1200万。剩余利润留作发展资金。"
"李总,这个分红比例,是不是有点低?"一个姓赵的股东皱着眉头,"去年净利润3200万,分红才1200万?"
"赵总,您有所不知。"王芳站起来,打开一份财务报表,"虽然账面利润是3200万,但实际上,我们在研发、市场推广、设备采购等方面,投入了大量资金。这些都是为了上市做准备。"
"具体投入了多少?"
"研发投入800万,市场推广600万,设备采购500万,还有一些其他费用。"王芳说得很流利,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,"您看,这样一算,能拿出1200万分红,已经很不错了。"
股东们交头接耳,讨论了一会儿,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。
李建国松了口气,脸上的笑容更深了:"那么,分红方案就这么定了。下面,有请技术部张伟经理,做系统安全报告。"
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我。
我站起来,没有走向投影仪,而是径直走向主席台。
李建国愣了一下:"张伟,你要干什么?"
我没有回答,走到他面前,从口袋里掏出那包中华烟。撕开封条,抽出一根,双手递给他。
"李总,抽根烟。"
会议室里一片寂静。
李建国疑惑地看着我,又看了看手里的烟。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过了。
我凑近他的耳边,声音很轻,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。
李建国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手一抖,烟掉在了地上。他的脸色瞬间从红润变成惨白,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。他转头看向王芳,王芳也抬起头,满脸疑惑。
"你……"李建国的声音在颤抖,"你说什么?"
我退后一步,看着他的眼睛,声音提高了一些,足够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:
"李总,我说的是,您去年转到海外账户的那2378万,准备什么时候分给股东们?"
会议室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十二位股东的目光,齐刷刷地聚焦在李建国身上。
"张伟,你在胡说什么!"李建国猛地站起来,椅子被撞得向后滑了半米,发出刺耳的声音,"你不要血口喷人!"
"我有证据。"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打印好的资料,放在桌上,"这是去年一月到今年一月,公司所有可疑转账的记录。127笔,总计2378万元。"
王芳的脸色也变了,她想站起来,但腿一软,又坐了回去。
"这些钱,通过虚报项目成本、虚构咨询费、伪造设备采购等方式,从公司账户转出,最后流向了三个海外账户。"我看着李建国,一字一句地说,"这三个账户,一个是您的,一个是王芳的,还有一个,是你们共同持有的。"
"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?"李建国的声音在颤抖。
"因为我是技术部经理,我有所有系统的最高权限。"我平静地说,"包括财务系统。"
股东席上,炸开了锅。
"这是怎么回事?"
"李建国,你给我解释清楚!"
"2378万?这可不是小数目!"
姓赵的股东猛地拍桌子,怒吼道:"李建国,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?把公司的钱转到自己口袋里?你还要不要脸?"
李建国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。他的额头上,汗水顺着脸颊滴落,打湿了衬衫领口。他看着我,眼神里有震惊,有愤怒,也有一丝恐惧。
王芳整个人瘫在椅子上,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却说不出一个字。她的手紧紧抓着桌沿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。
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所有人都盯着李建国和王芳,等待着他们的解释。但两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,一个站着发抖,一个坐着发抖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那根掉在地上的中华烟,还在冒着一丝青烟。
06
"李建国,你说话啊!"姓赵的股东站起来,指着李建国,"2378万,这是怎么回事?"
李建国的嘴唇动了动,声音沙哑:"老赵,你听我解释……这些钱……这些钱是……"
"是什么?"另一个股东也站了起来,"是你贪污了?还是你挪用了?"
"我没有……"李建国想辩解,但话刚说出口,就被王芳打断了。
"是我!"王芳突然站起来,声音凄厉,"是我做的!跟李总没关系!是我私自挪用公司资金,我……我赌博欠了债,我只能……"
"王芳,你闭嘴!"李建国猛地转头,眼神里满是警告。
但王芳已经崩溃了。她抓着头发,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:"我不能再瞒了,我真的不能再瞒了……"
"够了!"我打断了她,"王总,您不用替李总背锅。这些转账记录里,有你们俩的微信聊天截图。"
我打开笔记本电脑,投影到大屏幕上。
屏幕上,是一段微信聊天记录:
李建国:这个月的咨询费,报500万,实际支出50万,剩下的450万,按老规矩分。
王芳:好的,李总。还是转到瑞士那个账户?
李建国:对。记得把合同做得真一点,别让审计查出来。
王芳:放心,我都处理好了。
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滚动,每一条都清清楚楚,白纸黑字。
会议室里,所有人都看呆了。
"这……这是真的?"一个股东难以置信地说。
"千真万确。"我说,"这些聊天记录,是去年八月公司系统故障时,我恢复数据时顺便恢复的。当时我发现了异常,就把所有证据都保存了下来。"
"李建国,你他妈的太让我失望了!"姓赵的股东冲到李建国面前,一把揪住他的领子,"我们这些人,把钱投给你,是信任你!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信任的?"
李建国被推得踉跄后退,撞在椅子上,整个人瘫坐下来。他的眼神空洞,像是失了魂。
"老赵……我……我也是没办法……"他喃喃地说,"公司要发展,要上市,需要钱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是借用一下,等公司上市了,我会还的……"
"借用?"另一个股东冷笑,"借用需要转到海外账户?借用需要做假账?李建国,你把我们当傻子吗?"
"报警!"有人喊道,"必须报警!这是经济犯罪!"
"不能报警!"李建国猛地抬起头,眼神里满是惊恐,"报警了,公司就完了!上市计划就泡汤了!大家的投资也打水漂了!"
"你还有脸说上市?"姓赵的股东冷笑,"你贪污了2000多万,公司账上还有多少钱?拿什么上市?"
李建国哑口无言。
这时,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年长股东开口了。他叫孙德华,是十二个股东里投资最多的一个,持有20%的股份。
"张伟。"孙德华看着我,语气平静,"你为什么选择在股东大会上说出来?而不是私下告诉我们?或者直接报警?"
所有人都看向我。
我深吸一口气:"因为我需要确保,这件事能得到妥善处理。"
"什么意思?"
"李总在公司威望很高,如果我私下举报,可能会被他用各种方式压下去。"我看着李建国,"去年我发现异常后,他就开始针对我,克扣奖金,调离岗位,当众羞辱。年会上,我的年终奖是半只鸡,就是他的手笔。"
会议室里一片哗然。
"半只鸡?这也太过分了吧?"
"李建国,你是人吗?"
李建国低着头,没有反驳。他知道,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。
"我选择在股东大会上说出来,是因为所有股东都在场,李总再有本事,也掩盖不了真相。"我继续说,"而且,我不想让公司倒闭。公司倒了,受伤的是所有员工,是所有股东。我希望各位股东能主持公正,依法处理这件事,同时保证公司的正常运营。"
孙德华点了点头,看向其他股东:"各位,你们怎么看?"
"必须彻查!"
"追回所有款项!"
"李建国和王芳必须承担法律责任!"
股东们七嘴八舌,达成了一致意见。
"那好。"孙德华站起来,"从现在开始,李建国和王芳停职,接受调查。我提议,成立临时管理委员会,由我担任主任,张伟担任技术总监,协助调查。同时,向公安机关报案,追究李建国和王芳的法律责任。"
"同意!"
"同意!"
股东们一致通过。
李建国瘫坐在椅子上,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。王芳趴在桌上,哭得撕心裂肺。
我走到李建国面前,捡起地上那根没抽的烟,放到他面前:"李总,这根烟,您还是留着吧。以后在里面,可能需要。"
李建国抬起头,看着我,眼神里有恨意,也有认命。
"张伟……"他的声音很轻,"你赢了。"
"不是我赢了,是正义赢了。"我转身离开主席台,走向门口。
走到门口,我回头看了一眼。
会议室里,股东们正在讨论如何追回款项,如何稳定公司运营。李建国和王芳,像两个罪人一样,坐在角落里,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。
07
接下来的事情,进展得很快。
当天下午,孙德华代表股东会,向公安机关报案。经侦大队立案调查,冻结了李建国和王芳的所有账户,包括那三个海外账户。
三天后,公安机关查明了全部事实:
从2023年1月到2025年1月,李建国和王芳利用职务之便,通过虚报项目成本、虚构咨询费、伪造设备采购等方式,挪用公司资金2378万元。其中,李建国个人得款1580万,王芳得款798万。
这些钱,被转入三个海外账户,用于购买房产、股票、奢侈品等。
证据确凿,铁证如山。
一周后,李建国和王芳被正式逮捕,等待他们的,是法律的审判。
公司这边,股东会做出决议:
一、追回所有被挪用的资金,补足公司账目。
二、重组管理层,由孙德华担任董事长,我担任总经理兼技术总监。
三、清查所有财务漏洞,规范公司管理制度。
四、暂停上市计划,专心做好主营业务。
公司内部,最初有些混乱。李建国走后,一些跟他关系密切的高管也陆续离职。但很快,在股东会的支持下,公司恢复了正常运营。
我接手公司管理后,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召开全体员工大会。
"各位同事,公司经历了一次危机,但危机也是转机。"我站在台上,看着台下一百多张脸,"过去的事情,已经过去了。从今天开始,华泰科技要翻开新的一页。我向大家承诺,公司的每一分钱,都会用在该用的地方。每一位员工的付出,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。"
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
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了父亲当年说的话。
等,不是软弱,不是妥协,而是一种智慧。
硬碰硬,只会两败俱伤。但如果等到合适的时机,一击致命,就能以最小的代价,换取最大的胜利。
08
三个月后,李建国和王芳被法院判刑。
李建国犯挪用资金罪、职务侵占罪,数罪并罚,判处有期徒刑十年,并处罚金200万元。
王芳犯挪用资金罪、职务侵占罪,数罪并罚,判处有期徒刑七年,并处罚金100万元。
两人的所有资产被查封,用于偿还公司损失。最终,公司追回了2200万元,剩下的178万,因为已经被挥霍,无法追回。
股东会决定,从追回的款项中,拿出300万,作为对我的奖励。
我婉言谢绝了。
"孙董,这笔钱,我不能要。"我说,"我做这件事,不是为了钱,是为了公正。"
孙德华看着我,沉默了一会儿,点了点头:"那这样,这300万,作为公司的技术发展基金,由你负责管理。"
"这个可以。"
除了这笔钱,股东会还给了我5%的股份,作为对我的认可和激励。
这5%的股份,正是当年李建国承诺给我,却从未兑现的那部分。
现在,它终于落到了我手里。
09
半年后,公司完全恢复了正常。
客户数量不降反升,营收创了新高。因为处理危机得当,反而赢得了客户的信任。
腊月二十八,又到了年会的日子。
这一次,我站在台上,看着台下一百多名员工,心情复杂。
"今年,是华泰科技重生的一年。"我说,"我们经历了风雨,但我们挺过来了。公司能有今天,靠的是大家的努力。所以,今年的年终奖,每个人都是实打实的,按贡献分配。"
人事部经理开始发年终奖。
这一次,没有人拿到半只鸡。
每个人都拿到了应得的那份。
有的人拿到15万,有的人拿到20万,表现最好的,拿到了30万。
轮到技术部的老赵,他上台领了奖金,回到座位后,悄悄对我说:"老张,你当初要是反抗,说不定早就被开除了。"
"所以我没反抗。"我笑了笑,"有些仗,不是靠嗓门大就能赢的。"
"那你是怎么做到的?"
"等。"我说,"等到合适的时机,一击致命。"
老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年会结束后,我回到办公室。
办公桌上,放着那个装过半只鸡的塑料袋。我一直留着它,不是为了记恨,而是提醒自己:
这个世界,不是所有的不公都能立刻得到纠正。但只要你坚持,只要你等待,正义虽然可能迟到,但永远不会缺席。
我打开抽屉,把塑料袋放进去,锁上。
然后,我拿起电话,拨通了父亲的号码。
"爸,今年过年,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。"
电话那头,父亲笑了:"你小子,终于熬出头了。"
"不是熬,是等。"我说,"您教我的。"
"好,好。"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,"你做得很好,你爸爸为你骄傲。"
挂了电话,我站在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的城市。
夜幕降临,万家灯火。
我想起那个腊月二十八的晚上,我提着两个装着半只鸡的塑料袋,站在菜市场门口。当时的我,憋屈,愤怒,但更多的是坚定。
我知道,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。但我也知道,不能硬碰硬。
所以我选择等。
等到股东大会,等到所有人都在场,等到李建国无处可逃。
然后,递给他一根烟,说出那句话。
一击致命。
尾声
一年后的春天,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。
是李建国。
"张伟,是我。"他的声音很沙哑,听起来苍老了许多。
"李总,有什么事?"
"我…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"他顿了顿,"你为什么那么做?为什么要等到股东大会?你完全可以直接报警,或者私下跟股东说。"
我沉默了一会儿,说:"因为我要确保,你无处可逃。"
"就因为半只鸡?"
"不是因为半只鸡。"我说,"是因为你贪污了2000多万,是因为你欺骗了所有人,是因为你辜负了大家的信任。半只鸡,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"
电话那头,沉默了很久。
"我后悔了。"李建国的声音很轻,"我真的后悔了。"
"后悔有用吗?"我问。
"没用。"他苦笑,"但我还是想说。张伟,如果时光能倒流,我一定不会那么做。我会好好对待你,好好对待公司,好好对待所有人。"
"可惜,时光不能倒流。"
"是啊,不能倒流。"
他挂了电话。
我站在窗前,看着外面的春天。
树发芽了,花开了,一切都是新的。
而那个提着半只鸡的人,也已经成为了过去。
现在的我,是华泰科技的总经理,是掌握5%股份的股东,是一百多名员工的领导者。
但我没有忘记,那个寒冷的冬夜,我提着两个装着半只鸡的塑料袋,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那是我人生中最憋屈的时刻,也是我最清醒的时刻。
因为那一刻,我明白了:有些账,要慢慢算;有些仗,要等着打。
急了,只会坏事。
等,才是最大的智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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